孙向晨 | 复旦大学哲学系
【导读】在世界又陷入分化和纷争的时代,如何向世界诠释中国,是今天中国思想界难以回避的重要问题。但如何在当代世界语境下确立中国思想的价值,却是一个难点。中西思想有着截然不同的传统,建立在相互尊重基础上的中外交流对话,既要避免以“西方中心论”弱化自身的主体性,又不能陷入“中国中心论”的自说自话,这就需要一种新的“中国与世界”的哲学思想。
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孙向晨结合其在德国大学讲授“中国哲学的现代阐释”课程(2019至2020年冬季学期)的经历,对中国哲学如何摆脱“中国没有哲学”的阴影,如何在现代语境和西方思想框架中建立自身的叙述主体,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他发现,在西方大学言说“中国哲学”的真正挑战在于,中国哲学在什么意义上是一种“哲学”以及不同于西方哲学?当“以西释中”“以中释中”两种常见策略都已不足以改变西方人误解或不理解中国哲学的困境时,作者提倡对中西哲学作“框架性的对比”,回归中国价值自身的根本框架,在坚守中国思想传统主体性的前提下,面对现代性,面向世界,从自身思想传统中发展出制衡现代世界缺陷、开辟未来可能性的思想力量,创造出其在现代世界的“合理性的形式”,进而构建起当今中国哲学的世界意义。
本文原发表于《文化纵横》2020年8月刊(第4期),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诸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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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向晨柏林授课遭质疑:讲中国哲学还有意义吗?
在西方讲中国哲学
在欧洲,一般讲授中国思想的课程都只在汉学系或者中国学系开设。柏林自由大学哲学系,近年来倡导“全球哲学”的理念,颇有前瞻地引进了“中国哲学”“印度哲学”“非洲哲学”等课程。2019 年 9月,笔者受德国 Cluster of Excellence SCRIPTS- Contestations of the Liberal Script 和柏林自由大学哲学系 Stefan Gosepath 教授与 Hans Feger先生的邀请,在 2019~2020?年冬季学期开设了一个学期“中国哲学的现代阐释”课程。
这样一门主要针对高年级本科生和研究生的讨论课,究竟能有多少人来听课,笔者并没有把握。毕竟在大学里3~5 个人的讨论课比比皆是。一个学期下来,听这门课的人始终保持在 25 人左右,至少说明德国同学有了解中国哲学的热情。尽管只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在欧洲大学哲学系讲中国哲学,笔者还是有颇多感受:这其中既有不同文化传统之间的差异,又有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张力,更折射出在现代语境下探寻中国哲学意义的复杂性。
▍汉学系,抑或哲学系
同样一门中国哲学的课,在哲学系与在汉学系(或中国学系)开设究竟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这背后有很大的差异。对于德国学生来说,当他进入汉学系学习中国思想传统或者中国哲学时,已经预先准备接受一种异质文化;在他的知识框架中也会为这种异质性预留一个空间。他愿意将一些在日常中不太理解、不太能接受的内容,纯粹作为一种异域文化的概念接受下来。在这方面,西方世界有很强的传统。西方不仅有悠久的汉学历史,也有卓越的埃及学、巴比伦学、希伯来研究以及印度学等学科,形成了非常优秀的非西方研究的传统。但这些学科比较偏向于古典学研究的范畴,偏重古代语言与历史文献的研究。现在,许多西方大学的汉学系改为中国学研究,更偏向于区域文明与国别研究,这一名称的改变,背后是范式的转化,会带来研究上的新变化。但总的来说,这样一种局限在某个区域或国别的系科,更多地受到其他学科包括社会科学研究范式的影响,在现有大学的学科体系下并不具有主导性。
当“中国哲学”这门课是在哲学系而不是在汉学系(中国学系)开设时,它进入的是主流系科,遇到的挑战会更大。它所预设的学生的学术背景就与汉学系大不一样。在这里,学生首先看到的是“哲学”两个字,其次才是“中国哲学”。狭隘意义上的“哲学”来自古希腊(海德格尔曾说过“哲学讲希腊语”),西方传统中形成了非常独特的“哲学式”运思方式。哲学在西方是独一无二的,时至今日,在西方很多人依然认为哲学是单数的。当中国的思想传统以“哲学”的名义进入西方大学哲学系时,“哲学”也就成为某种复数的概念。学生们之前所受到的哲学训练,自然也就成为一种质疑与批判“中国哲学”的力量。
在上课时,笔者就遇到了各式各样的质疑与挑战。比如,有一位德国女博士生在一次课上就激动地站起来提问:儒家学说中充斥了圣人、君子、小人等等级性观念,在《孝经》中也满是这些等级性的思想,显示了巨大的保守性,把这些与西方哲学传统相比较有意义吗?在现代世界再来讲授这些内容还有价值吗? 上一篇:庐山国际爱情电影周启动 18部中外优秀爱情电影 下一篇:没有了